核心提示|没有了“大树进城”和城区建设的刺激，政府与房地产采购需求也发生了变化，靠卖树养家的苗木产业，正在进入量价齐跌的新局面。困境中一些苗木商忙于退地转包，而更多人则开始选择深耕下游治理养护。产业新态下，重新焕发生机的秘籍，显然在于更深的扎根以及更有效的转型。
1 苗木产业踏冬难入春
从400万到40万，这是郑州市一园林公司在2015年销售额下滑的直观体现，在总经理厉先生的电脑上，一道深红的下滑业绩线，触目惊心。
仅在两年前，过完春节就被疯狂抢树，还是这个公司的日常生活，而如今，苗圃中的树木都已开始发芽，却依旧找不到购买的客户。
正值春天植树好时节，然而对于苗木产业从业者来说，似乎却仍然在等待春风的到来。3月5日，记者来到河南最为“热闹”的花木产业区许昌鄢陵。曾经排满拉树货车的道路两侧，稀稀拉拉停放着几台正在拉树的车辆。不少园林公司甚至大门紧锁，至今仍未营业。
“苗木生意现在整体来看都不好做，利润跟之前无法相比，更有苗木商今年连租地款都没钱缴纳。”当地一家苗木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从去年秋季开始，苗木产业就出现疲软，而到今年春天，这种情况更甚。“比如像银杏、桂花为代表的名贵树种，交易价格下滑两到三成不等，交易量也出现不小的跌幅。”而另外一家惠济区园林绿化工程公司负责人更坦言，一个月销量不及过去3天销量，交易量直线下滑超过六成。
曾经被人求着卖树，如今却要求人买树。不只在鄢陵，信阳、郑州、南阳等地的不少园林公司，都在经历着这种经营处境转换。大量低价销售树苗的信息在专业网站上随处可见，即使只够成本也可以出货，只为维持经营降低损失。
“过去论万计的银杏，现在几千也有人出货，两三千的桂花早都跌到几百元了。”南阳市辉煌园林艺术公司负责人张辉称，市场上直径25厘米以上的银杏，已比过去降了15%以上，而直径更小的银杏，则达到30%。就算这样，该公司的苗木销售还是不畅，春节至今前来咨询的客户仅十数人，成交量则仍然为零。
2 突热后遗症发作
谈及今年市场的下滑，多数园林公司都表示，主要受到大环境以及产业过分膨胀影响。许昌王孟乡附近的茂林公司负责人何女士就表示，过去树木多数都销售给了企事业单位，而如今受到了这些大户的抵触，生意远不如过去。
曾几何时，“大树进城”是一个火爆的词。随着国家一批新城的建立和房地产的火热，园林市场瞬间膨胀。不仅在郑东新区、绿博园、京襄古城遗址公园等地，省内其他城市的新区建设中，大量的桂花、朴树、银杏、女贞等名贵古树被千里转运，用来提升城市的绿化质量与品位。
正是在此时，苗木产业开始快速膨胀。许昌鄢陵乔磊园林公司负责人乔磊回忆，不少人四处借钱种树，更有外场资金疯狂进入苗木行业。“一流转就是几千亩的地，更有甚者一次上万亩地种植苗木。”
然而随着经济形势和政府态度的转变，苗木销售开始逐渐艰难。去年2月底，全国绿化委员会以及国家林业局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树木移植管理的通知》。坚决抵制“四风”，坚决摈弃追求奢华、急功近利、违背科学、铺张浪费的城乡绿化发展模式，坚决遏制大树古树移植之风。而随着地方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对于植树造林运动，多地政府也放缓速度，这些无疑给苗木市场泼了一盆冷水。
与此同时，作为苗木购买的主要力量房地产行业，对苗木的采购需求也开始大幅下降。厉先生表示，以往苗木销售，近七成是房地产客户，一个小区还未建成，房地产商就带着现金来挑树。“但现在买树苗的客户减少，苗木销售已进入恶性竞争，价格直逼成本，过得很辛苦。”
地方政府暂停购买，房地产需求大幅减少，然而种植的成本却依旧在不停上涨。在许昌，一棵30厘米直径的树木，运输成本已从过去的600元上涨到近3000元，而这部分成本，只能自己消化。对于厉先生等人来说，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行情的变化，但这种危机，正如宿醉后的头疼般，挥之不去却又无力改变。
3 一棵古树在告诉我们什么
在苗木商为如何卖树头疼之时，一棵已存千年的古树，则用另外一种方式讲述绿色生态建设的精髓。
沿着107国道一路南下，在被厂房仓库所包围的南曹乡曹古寺村东北角，有着一座幽静小巧的庭院。这个连很多郑州人都没听说过的法云寺，却有着开源于曹魏时期的古老背景。而更为人所惊奇的是，一棵直径约2米，树身周长5米多的银杏树，业已在此修身千年。
相传千年前，有一印度开悟的高僧来到中国，其带来四棵银杏树苗，其中一棵正种于法云寺。虽日军侵占郑州时，寺庙遭到破坏，银杏树被烧焦大半部分，并用斧头砍掉，但因寺庙僧人的常年照料，银杏仍然活着，挺拔的枝干繁茂的枝叶，更让其成为郑州最为古老的树。
“一个城市的绿色生态建设，不仅靠不停地植树。一棵古树能保留至今为人所赏，治树之功不可没。”郑州市经开区一位人士表示。
保护树木，自古有之。如《随园诗话》记载，江西某太守想砍伐一棵古树，有人题诗树上：“遥知此去栋梁材，无覆清明复绿苔。只恐月明秋夜冷，误他千岁鹤归来。”太守阅后，打消了砍树的念头。
随着中国经济和生态结构性重塑与改革，各地正在慢慢剥离“年年植树”的单一色调。如何妥善保护好现存树木，如何增加树木的成活率，正与绿色都市思想的发展一起，逐渐成为市场兴起的新方向。
如在许昌、信阳等地，一些传统苗木商正在转型成为专门从事树木保养与治疗的服务商。一位当地人士表示，只管卖不管活的苗木生意正在走向衰败，“售后服务”与树木的养护，正在成为不少产业人员经营的新方向；再如郑州9大区域性新区之一的滨河国际新城，仅在2015年就完成了7条道路、42000平方米的绿化工程，并在总造价控制的前提下，增加灌溉系统10806米，既充分尊重了植物的生命规律，又提升了整体效果。“植树固然重要，但是如何保证树木的存活，才是一个城市绿色持续发展的最重要表现。毕竟你想要后人乘凉，就必须让前人栽的树存活下来。”滨河国际新城一位负责人表示。
4 从植树到治树行业洗牌造就升级契机
苗木经济正在经历产业结构调整，反对铺张浪费的绿化观念也正在形成。面对这样的趋势变化，退地转型，成为不少苗木经营者的选择。
辉煌园林在销售树木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土地和苗圃一起打包出售。“现在转让的不少，价格上不去，给的价格都很低，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张辉说。而除了转让和退地，更多的苗木商，则在痛定思痛，考虑未来的发展方向。
乔磊说，目前不少苗木商看中苗木移栽和养护这一块的市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精做下游服务。“购买者中有很多对于树木的养护并没有经验，所以需要专业人士进行病虫害的祛除与树木的植活，这些内容正在慢慢做起来。”
按照行业人士说法，树木养护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按照树种每平方米/年的单位收费，而另外一种则是签署合同，对一定范围内的树木来进行养护。目前养护还主要在城市区域铺开，但随着城市人工费的不断增加，正在逐步向下游县乡及厂区渗透。
除此之外，打造精品化苗木和产业链条，则是一些经营效益较好企业模式转变的主要方向。如鄢陵乔磊园林公司，目前主要经营优质苗木以及进行苗木的深加工。仅几十亩的种植苗圃，投入却等同于传统超百亩的种植苗圃。“过去种100棵树，只有六成可以卖出去，其他都是残次品，这就增加了企业成本。而通过精细化管理，我将苗木成品率提升到九成以上，直接增加了我的盈利。”
再如苗木深加工，同样12厘米的紫叶李，市场售价仅几百元，经过二次移栽和加工后，则可以卖出超过千元的价格。同时根据用户需求方向来调整苗木种植和加工的方式，并提供从种到养到护的全部服务。“这就好像你买别人的电脑，需要自己装系统自己安网线，而我给你的电脑则全部调好，回去只要插上电就能上网使用。”乔磊说。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此轮寒冬的持续，苗木行业大洗牌已基本板上钉钉。但对此轮洗牌，不少园林企业则表现出欢迎态度。一位许昌从业人士就表示，此次洗牌将让苗木市场价格变得极为透明，趁热进入的外行资本逐渐被排出，服务成为苗木企业关注的方向。“这将让企业明白苗木不仅仅是靠种树，更需要精品化的种植与高效有用的养护服务，这对于行业的发展，利大于弊。否则，行业成长依然难以抵御‘病虫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