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然能够在湘江边看到焰火表演。夜幕中绽放的色彩,让对岸灯火中的长沙城更增添几分光彩。这座正朝着现代化奔跑的城市,仿佛也借此增强了些气场。
但这反而倒让我想起了几天前,在滩头镇小巷子里那个坐在家门口的小男孩儿。他可以看得到滴水的屋檐,可以闻得到邻家的饭香,可以跑到巷子的另一头找熟悉的小伙伴。就像我们十几年前一样,对现代模样的城市一无所知。
湘行九日,这两幅印象深刻的画面总让我有种穿梭时光数十载的感觉。在不同的城市或乡村,那些现代化快慢不同的地方,帮助我一点点回顾着国家成长的历程。
有些今天熟悉的东西,正在这些地方一点点的实现;而有些曾经熟悉的东西,也在这些地方一点点的消失。
发展带来的变化
湖南有着可以称为辉煌的历史,尤其是栋梁国材之辈出。当年雄心勃勃的杨度在《湖南少年歌》里写道:“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回首1840年以降的百年民族救亡史,湖南人几乎从未离开过历史现场。
在湖南期间走访的几个城市,几乎都在城市醒目位置标记着他们的历史人物,魏源、曾国藩、蔡锷等等。当然,除了对这些人物引以为傲之外,当地大多数时候也是在盘算着如何发挥这些历史人物的光环来获得经济收益。
湖南仍不是一个经济发达的省份。在计划经济时代,这里曾经凭借资源优势获得了发展,比如锰都湘潭、锑都娄底。但在当前资源枯竭、经济转型,尤其是环境和健康不断发出警告的时候,这些地方都面临重新寻找发展的道路。
但现实并不如计划一样总是循序渐进,现代社会所释放出的巨大物质诱惑,让每一个尚未身处其中的人冲动难抑。
娄底尚在面对旧工业系统所留下的后遗症:环境治理、社会管理和寻找新的增长动力,高楼却已迫不及待地矗立起来。而这所产生的不良后果直接投射在了下一代的身上:教室拥挤不堪。好在当地已经开始解决这个问题。
永州坐拥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文化资源,但其所选择的发展模式依旧是盖楼和造城。
作为当地最耀眼的柳宗元文化,除了“永州八记”空余文本,其它几乎难觅踪迹。现代性浮躁的冲动,让永州在文化的发扬上不知所措。
湘潭作为“长株潭”核心城市之一,无疑是幸运的。但在失去了自然资源优势,相比株洲没有交通区位优势,相比长沙没有政治中心优势的情况下,湘潭发现自己要跟上“核心们”的发展速度却有些力不从心。
正在向现代化转型的中国社会,这些冲动都曾经或者正在发生过。它既给不同的城市带来了改变,也在城市内部制造了某种紧张和扭曲。
消失中的传统
在湖南,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邵阳隆回的滩头年画。而印象深刻的原因,竟然是这门传承了上千年的手艺很可能就要失传了。
在滩头镇的街道两旁是形形色色的商贩,熙熙攘攘,丝毫没有年画的痕迹。我向数人打听年画作坊的方位,终于在一条背着街的小巷子里找到。
看得出,年画在滩头当地人的眼里早已不具有太多的意义,他们都干净利落的将“代表”责任丢给了高腊梅。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几乎都对这么逝去的技艺毫无留恋与遗憾。
这也许正是高腊梅夫妇让人尊敬之处,在这门传统技艺上耗尽了一生的光阴。但无论如何,机器战胜手工的历史已在世界各地上演过无数次。手工制作出来的年画,正在越来越多的被机器印制出来的明星、美女甚至灵符所取代。
而与传统一起消失的不仅有我们对年代的记忆,还有属于每个地方独特的魅力。
在不同的城市穿梭,除了人们口中的方言还能略微传达出一些地域感之外,我们已经很难清楚的辨别出他们的差别了。而在湖南期间,除了邵阳保留了传统的乡村以及永州零陵偏僻的柳子庙之外,其它城市在我印象中的面目大多比较模糊——他们都太像了。
当年柳宗元从长安谪贬永州抑郁不已,不仅因为永贞革新的失败,而且当时尚是蛮荒之地的永州更增添了许多悲情。今天,这两座城市已经没有太多差别。柳宗元再到永州心理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落差,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足够的灵感写出“永州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