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田捷砚在寒与热的变换中,在凌空而解放的多重视角中,在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艰苦中,穿越中国上空16年,完成航拍作品10余万幅,几乎拍了整个中国,这些照片建立了具有收藏和研究价值的西部航拍图片库,特别是对生命禁区的5个高寒地带的拍摄,填补了中国以至世界航拍史上的部分空白。
本期嘉宾
田捷砚,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摄影家协会副主席。1969年生,重庆丰都人,1992年毕业于解放军测绘学院大地系。2002年获第20届全国摄影展1金、2银、1优秀奖项,2003年荣膺《中国摄影》年度十杰摄影师称号。迄今已累计使用9种机型,16年完成航拍作品10多万幅,在中国摄影界引起轰动,被誉为“中国西部航拍第一人”。
采访手记
(2012年11月13日 绵阳)
田捷砚迎面走来,我有点好奇:“你有多高?”“1米81。”他笑呵呵的。和我想象的不同,田捷砚没有很多艺术家那种仙风道骨的面貌,而是高大魁梧,放在任何场合都是抢眼的帅哥。如果没人介绍,我第一眼会把他看成篮球场上的运动员。
采访前一天,在他工作室的电脑上看了几千幅照片,由他一张张讲解。我是一个访谈记者,喜欢从审美的角度看待人生与世界,当然也结识了一些摄影家,我的审美大多聚焦在社会和人文层面。但打开他的电脑我被另一种美惊呆了,那便是雪山、冰川、森林、峡谷交响乐般的组合,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大自然,作为社会和人生的对立面或补充物,它始终是我们一般人不可企及的终古之美,田捷砚凭借惊鸿一瞥把它定格成了永远。
凌空而彻底解放的视角,赋予了照片更大的艺术张力。他说起那幅四川乡城的拍摄,云雾打开的一瞬间,灵光乍现,天神把光明赐给了大山里的村庄,他刚好飞掠就按了快门。我不知道,这些村庄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它在喧闹的人类发展竞赛之外,享受着大山呵护的那份宁静。看画面是斑驳迷离的梦境,还是抽象派画家的杰作?这就是藏民族传说中的香巴拉。他说,在大山中飞翔,经常遭遇这样奇幻的香巴拉。
在长江边长大的田捷砚摆了一件童年往事有次一个猛子钻到了大船腹下,几次潜水都没游出来,最后拼尽力气孤注一掷,抬头,一下子海阔天空。我想,或许正是童年船腹下幽闭的阴影,注定了他一生渴望翱翔蓝天的自由。
俯瞰大地,别样景观,这大概是航拍摄影独有的魅力。可是我们民族几千年形成的习惯是仰视,从帝王崇拜到官场攀附,眼睛多是朝上的。其实我们也无须上天,只要换一个视角看世界,就是别样的景观。
对话
摄影人就是拿着相机的环保战士
换一个视角看世界
本报记者(以下简称“记”):前向你拍青藏铁路,为啥这个季节去?
田捷砚(以下简称“田”):这个时候可以看到更多的羊群和野生动物,也容易出现极端的天气,冰雹啊,下雪啊,我用广角,场景就更多一些,需要无人区大面积的古老洪荒的地表来衬托火车。
记:拍青藏铁路多少次了?
田:筑路就开拍,第10次了。
记:这次有什么收获?
田:这次视角更平和,一路追着火车拍,车厢里人都看得很清楚。
记:第一次航拍,是什么感觉?
田:第一次是1988年,在河南新乡,当时我在部队搞摄像,要几个航拍镜头。我和苏伟,还有张福祥,飞的是米8直升机。那是我第一次上天,之前连民航飞机也没坐过,系上安全带兴奋得很。飞到新乡上空,换了个视角看,人像蚂蚁一样。是不是上帝看我们人类也像蚂蚁一样?
真正第一次航拍是1995年,我调到成都。3月份成都平原的油菜花开得太美了,我拿着相机去拍,觉得咋个拍都太平面了,要是在飞机上拍才漂亮。我就去找陆航团,他们说天气好的时候你过来看看。3月15号那天天气特别好,飞起来西岭雪山都看得到,我拿的是佳能2000,怎么构图都好,带的5个胶卷全部拍完。那次以后,就发烧了。
记:怎么个发烧法?
田:先是器材发烧,回来买了禄来6008,后来又是6008AF,哈苏905,配上各种镜头,最疯狂时我是两个大摄影包,8台相机。国家提出西部大开发,我定下一个目标:要把西部12个省市自治区航拍完。
记:摆一下飞越世界屋脊的感觉,脚下闪闪的雪峰,很壮美吧?
田:第一次飞那条线,激动得浑身战栗。飞的是俄罗斯U-7高原型直升机,从塔什库尔干飞,飞到海拔6300米,下面是喀喇昆仑山,接近这种直升机的极限了,机组人员都戴氧气面罩,我也戴了,但戴上没法拍,一出气雾气把眼睛模糊了。后来就忘戴了。那一趟干掉60个胶卷,我状态极好,来回四个半小时,没吸一口氧。降落时他们说:你没吸氧啊?我还开玩笑:再坚持两个小时没有问题。没想到刚一落地,眼睛一下子发黑,人就瘫下去了。
记:航拍很苦吧?
田:就是上瘾了。拍摄我要打开舱门,那次飞到莫茨塔克峰(音)突然下雨了,我知道空中肯定有彩虹,但我们那个角度没看到。我对飞行员说:围绕莫茨塔克飞一圈,我跪着拍。我那时关节很好,结果刚好飞到一个冰舌下面,他说彩虹出来了。就那么两三秒钟,够了,我拍到了。
遭遇一次空中停车
记:你在航拍中享受一种满足感。
田:是。在空中我还有两次下跪,一次是拍冰川之父慕士塔格峰,因为连续五次都没能遇到好天气,那次我跪在舱门乞求上天开眼。没想到,飞机一转过山口,一抹阳光就真的照在了慕士塔格峰上。还有一次是在格拉丹东雪山。